篝火的影子倒映在海拉尔的脸上。
“久远的从前,我们是海洋与岛群的民族,我们是旧神的宠儿。”
“美丽的时节里,慈悲的旧神在宽阔的大陆上温柔的守望着他的爱宠。”
“白天,他与我们分享天蓝色的海洋和淡白色的太阳,我们致以诗咏。”
“夜晚,他将月和安雅了赠予了我们,让他们得以在黑暗中,瞥视到那天空之中藏于暗海的群星。”
“最后,我们的旧神生命将尽,她将余烬馈赠给众生,然后坦然赴死。”
皇帝停下了,坐在神殿的角落,把玩起他精致的皇冠。
熄灭了光魔术的神殿里,连空气都是如此的寂静。
“现在来教堂祷告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名叫哈兰的老主教叹了口气,“孩子,您的虔诚有目共睹。”
“可能吧。”海拉尔停下了把玩皇冠的手,“但若暮鳞预言的真相若就是如此,那为什么我们还在这里挣扎?”
“我不知道。”哈兰看了一眼手中的琥珀。“几千年的时间,人们等不及了,但他们是否想过,暮鳞族揭示的真相是否只是为了我们?”
“你还是在这样说。”
“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和你一样。”,“现在我已经八十岁了,海拉尔。”
哈兰慢慢的站了起来,拄着拐杖走到了海拉尔身旁,坐在了他对面的祷告椅上。
“抬头看着天的人,总归会有该低头的时候;自从暮鳞族消逝之后已有四千多年的历史,至于他们描述的光明世界,究竟是形而上学还是本应如此,至今仍旧没有答案,历史是洪流,而我们就像越积越多的泥沙。”哈兰笑了笑。
“我由衷的希望,你的坚守能让你离真相越来越近。老人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这不是一场梦,孩子,先驱每一个时代都存在,记住,那就是你和你弟弟正在做的事情。”
“谢谢你,哈兰。”
海拉尔长叹了一口气,将皇冠戴回了头上,沉默的走出了暗色涌动的星辉树殿堂。
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缓和自己积压已久的压力。
祸不单行。
尽管一再打压,但位于帝国东部,艾森那克岛的惨状仍不可抑制的传遍了整个波尔卡德,街头巷尾,酒馆,亦或是广场,无人不在小声的讨论着那些恐怖的魔术呼唤出的怪物如何在一天内,将一座几万人的城镇变成死城的事实。
人们开始认为灰海那头的血宫大陆已经打到了拉瑟莲腹地。
战争已经开始变成孩子们惶恐谈资的最后一环。
“今天你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海拉尔问。
“为什么隐修会和舰队迟迟不出手。”,内务大臣伊桑说道,“几乎所有人,他们都希望有一场能够不再让他们担惊受怕的战争。”
“但是战争...”
高大的皇家议事大厅内,挂着一张绘制精美,燧晶石雕刻而成的波尔卡德地图。
它横跨了大半个地海大陆,与幅员辽阔的血宫大陆隔海相望 ,唯有一座孤单的半岛紧紧的连接着波尔卡德的东边角落。
伊桑仍在滔滔不绝,他海拉尔很难集中听他的话。
海拉尔目光凝重的看着那张地图——在艾森那克半岛曾经琳琅满目的三十四个城镇里,如今只剩下了三个高亮着的地方。
莱恩镇,雷德镇,蒂娜镇。
在两个月内,天灾将这座半岛的三十一个城镇碾城了齑粉,成千上万的难民让这三个地方变得拥挤无比,海哭之月,来自深谙海域狂暴而凶狠的潮汐断绝了所有的海路,只剩下狭隘而险峻的莱恩走廊仍在为那个孤城般的半岛输送着之够苟延残喘的物资。
“陛下,我是拿勒 亚伯拉罕,现在在拉瑟莲新月隐修会宫里。”地理大臣拿勒的声音在他身后的一块翡绿色的传音石中传来。
狗悠哉的在安静的议事大厅的桌子底下踱来踱去,海拉尔走近了长桌上拿勒的位置,他拉开了椅子,然后坐下,两个抄译官小心的将传音石放在了扩音台上,随即在他的身旁聚精会神的待命。
“可以开始了,你说吧。”海拉尔示意抄译官准备,然后对传音石另一头的拿勒说道。
“过去三周,我们仅有的四艘渡船因为连续工作已经让重力石*提前进入了冷却期,已经有两艘渡船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再次起飞,但每天从莱恩镇输入到拉瑟莲,诺丁,特拉蒂亚的难民都是有增无减。”,“所以按照计划,我们正在优先转移受灾情况最严重的三个镇的幸存者,包括有注册证明的魔术师和术式工程师,其余幸存者的转移皆以周期限制流量,除此之外,这里有一份圣缇娜丝船工会最新的对幸存者的调查寻访。”
声音的那一头刻意的停顿了一下,抄译官熟练的换了一张新的纸。
“在与十三位来自不同被毁城镇的魔术师交谈过后,从他们的描述中,基本可以确定天灾的的形式在各个城镇各不相同,而且彼此有关联性。”
一次较长的停顿后,抄译官收起了纸,将其小心的递给了海拉尔。
“具体分析的情况,我的女儿到达皇宫后会为您讲解。”,“此外,隐修议事会刚刚已经确认,在隐修会特遣队的护送下,凯瑟琳 希尔斯已安全到达莱恩镇。”
“辛苦你了。”
“我的荣幸,陛下,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我可以关闭传音石吗?”
“就到这里吧。”
“波尔卡德万岁。”
语罢,海拉尔看向旁边的内务大臣,“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内务大臣瞥了一眼,确认了传音石关闭之后,凑到了海拉尔的耳边。
“我的线人告诉我,新月隐修会实际上似乎已经失去了和凯瑟琳先生的联系,不如说,是凯瑟琳先生摆脱了护送他们的人。”
“嗯,我知道了。”海拉尔打断了内务大臣的话,“你先回去吧。”
内务大臣点了点头,朝着行宫出口走去,一边想着某些事情,他刚抬起头,就差点和几个穿着黑色雨袍的人撞上,他看了他们一眼,若无其事的绕了道。
领头的人摘下了雨帽,在行宫门外行了跪礼。
“进来吧,爱格莎,在我这不用这样。”海拉尔叹了口气。
“陛下难得的定休日,很抱歉在这种时候..”
“无妨,你父亲那里的消息,我一刻都不能耽搁。”海拉尔说。
她们走了进来,最后一个人将一团乱麻包裹着的东西放在了议事桌上,海拉尔注意到了他的手套。
“陛下,请原谅我们的无礼。”
爱格莎慢慢的拆开了那团乱麻,一层接着一层,最后,一只枯腐的手掌带着令人难受的味道,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一只老人的手掌。
海拉尔对着想让自己发号施令的护卫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爱格莎。
爱格莎身后的几个人也摘下了帽子,露出他们雪白的头发,他们很年轻,都是二十岁上下,他们表情诧异且渗人,从他们无神的眼珠里,他已经可以感受到行动的惨烈。
韦尔加登家族,海拉尔不禁有点诧异,这是新月隐修会六大家族之中成员最为稀少的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五个年轻人,已经是这个家族的三分之一。
“和我说一说吧,在落枭镇发生了什么。”海拉尔对他们说道。
他看得出来,这些幸存下来的年轻人十分不愿意回想起这段经历,还有一种后怕般的畏惧。
踌躇了一会儿,被几个人簇拥在中间的一个矮个子才开了口。
海拉尔让他们坐着,命令仆人上了些酒水。
小个子喝了一口酒,沉默了一小会儿。
“那个镇子...真的很安静。”他的声音就像已经许久没有喝水一样,有种唾液黏杂的浑浊感,“和其他下着血雨的沦陷地不一样,从城外看过去,光魔术甚至还仍在运转,几个灯塔也在工作,我们接到的命令是从三个方向潜入天灾的中心,找到天灾的源头,最后在镇中最高的灯塔碰面,撤离,顺便看看能不能救出几个活着的人。”
“因为怕惊动某些东西,所以队长嘱咐我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权能,我们照做了。”另一个年轻人小声的插嘴。
“是的....他说得没错,但是我们必须在走过的地方留下光痕,我们用他来留下记号,增快搜寻的效率。”
“就像这样。”矮个子用手轻轻的拂过桌面,一道柔和且黯淡的液状光斑出现在了桌子的上方,“我们五个都带着两把短枪,从西边的城门进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建筑完好无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所以我们很快就不那么警觉了,但是我们还是很紧张,每个人都开始认为里面的人已经都死了,或者已经避难了,但事实上,至少那里看起来就像都没有发生过。”
“预计两个小时搜完的西城,我们不到一小时就搜完了,什么都没有,我们在灯塔旁找到了一家酒馆,酒还没坏掉,所以我们在那喝了几杯,灯塔离我们不远,隔了半条街,我们打算一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就出去和他们汇合......”
“操!去他妈的!!”
小个子突然唾骂道,他手抖着摔掉了酒杯,然后入了戏一般急促且神经质的环望四周,他的队友们都使劲的回避着他的眼神。
海拉尔示意侍卫收回拔出的剑,将一杯新的酒端到了他面前,仆人将迟来的几捧毛毯披在了他们身上。
“现在你是安全的,继续说吧。”
小个子闭目了很久,深吸了一口气后,他再次小酌了一口。“那里没有人,除了我们几个,他们都不见了,我们在那座灯塔下面整整等了一整天。”
“因为很困,所以很快的回到了那间酒馆,我们刚想闭上眼睛休息,在那一瞬间,我的脑子,我的眼睛里,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瞬间,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我的耳朵在耳鸣,我的脑子转得越快,那个世界就越明显...我感觉有东西在看着我,有东西在我耳朵里面低语,我听不懂,听起来像是小孩子的声音,然后是咆哮声,我听不懂.....”
“.....我看见了他们留下的光,我...”
他越来越激动,喉咙开始哽咽,他喘着粗气,耷拉着的头一动不动的绷着,眼珠却快速的转动着。
他开始发笑,接着拉高了嗓子,用气息猛震着喉咙,混杂出难以形容的吼声,嘴里不断的喷出飞沫。
清脆的一记手刃,他倒在了桌子上。
“把他送回隐修会吧。”海拉尔说道。
另外几个白头发的年轻人失落且平静的看着他被抬上了担架。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海拉尔不慌不忙的将话题拉入正轨。
“实际上,他安静的走了出去,然后一声不响的开始往灯塔那里跑,他说的那些事情,我们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后来,我们在灯塔下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抱着那团麻布了。”
海拉尔随即示意他们回去,爱格莎在旁边看了很久,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些。
“这只断掌,上面曾经有过有某种纹身的痕迹,我们认为这曾经属于施术者。”爱格莎说道。
“这可能是某种魔具?”海拉尔问道。
“作为魔具的可能性很小,天灾级别的魔术,如果以魔具催发,理论体积应该能比拟拉瑟莲之冠。”爱格莎说道。
“今早我们召集了波尔卡德境内所有高阶级的魔术师,我们一开始从手臂上曾存在的纹身下手。”爱格莎摇了摇头,“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所有的假设都被推翻了,无论这只断掌的主人是谁,只要背后的秘密没有线索,所有的挣扎都只能是徒劳。”
“....落枭岛上的天灾也属于从未接触过的类别,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样本。”
海拉尔沉默了很久,他站了起来,回过身,凝视着血宫大陆的版图,不由得心烦意乱。
“如果我兄弟在的话,这些事情大概会容易得多。”
“的确,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梅斯亲王现在仍在血宫吗?”
海拉尔摇了摇头,瘫坐了下来,就像是被击中了软肋一般。
“派出寻找天灾真相的先遣队,应该已经没了大半,其中也包括一些希尔斯家族和一些亚伯拉罕家族的人,我不知道我弟弟现在如何,已经四个月了,也许他死了,也许没有。”
海拉尔捏紧了拳头,愤怒的盯着血宫幅员辽阔的版图。
“传令官。”
“是。”
“通知莱恩,雷德,蒂娜三镇,核对难民的时候格外注意老人和纹身者。”
爱格莎默不作声的戴上了手套,重新将断掌包裹完好。
“艾森拿克已经要成死城了,可我们还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眼下如果不是海哭之月,舰队便会从南圣缇娜斯港出发,将地镜湾夷为平地。”海拉尔无奈的拨了拨自己散乱的头发。
“没人清楚他们手里还有多少底牌。”爱格莎平静的说道,“陛下,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回策士塔了。”
“凯瑟琳 希尔斯,那个女人到莱恩城的消息你知道吗?”海拉尔叫住了她。
“不知道。”爱格莎回答。
“你应该很清楚她是我们的底牌,看好她,至少作为她的挚友。”海拉尔的语气很强硬,但他清楚,他下的是一道不可能实现的命令。
爱格莎回过身行了一次礼,默默的走出了行宫。
随着拉瑟莲的晚钟悠扬响起,天空中昏黄的光芒愈加黯淡,海拉尔俯视着整座拉瑟莲城,吹灭了手中在风中摇曳的残烛,狗呜呜的叫着,在国王的脚边使劲的摇着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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